況且就算趙長華真的要斷了他的供給，現在這也完全難不倒他了。

一來趙平安本身已經中舉，根本就不必趙長華來供養了。另外一個，趙長華要是透露出一點兒要對兒子不利的消息，趙氏族裏都不會同意！

要知道，趙平安可是他們趙氏家族到現在出的第一個舉人老爺！趙長華要不待見，多的是待見他的人！

而且之前趙長華之所以能夠在族裏擁有話語權，一來是他當時生意興隆，手中有錢。不過大多數還是因為陳氏在打理內宅的同時，沒有忘記照顧那些一時困頓的族人。

所以族人們大多數記情，跟他們家關系也好。

但是趙長華跟陳氏和離之後，聲望卻是在族裏一下子降到了最低點。

要不是有個中了舉的兒子趙平安，他如今的情況，卻是在族裏什麽都算不上了。

所以，聽到夏老太太提及嫡長子，趙長華臉上閃過一絲尷尬。

要是趙平安知道他打的什麽主意，不要說跟他生分，只怕這輩子都不再理他都有可能！

但是想想陳家那濟仁堂濟濟一堂的病人，和陳家藥鋪裏欣欣向榮的生意，還有如意那個名滿京都的和惠茶室，他的心就忍不住“砰砰”直跳。

也不要全都拿下吧，這三樣，他哪怕只能夠得手一樣呢，這輩子他就真的是不用再愁吃喝了！

再說，那個遞消息的人也暗示了，如果可以把陳家就這樣擺平了，其實在皇上那裏都說不定可以算是大功一件。

畢竟，陳氏醫女到現在也還是皇上忌諱的人。

所以跟下半輩子的榮華富貴相比，跟嫡長子翻臉怕什麽？他也不過就是個舉人罷了！他不還有個小兒子趙平傑麽？

有了錢，他完全可以花錢好好的栽培小兒子，到時候再培養個舉人出來，想來不是什麽難事！

原本趙長華想著，他到了陳家，只要把厲害關系說清楚，想來陳家為了自保，必然會答應自己的條件，讓如意跟他回去。

誰知道到了陳家，出來跟他見面的人，居然就是陳氏！

一年多沒見，他發現陳氏完全就像是變了一個人。

容貌身形都是老樣子，但是整個人的精氣神卻是完全不同了。

看到他，陳氏的表情可以稱之為完美。

既沒有以前在他面前柔順恭敬的樣子，也沒有他以為會出現的怨恨和不甘。她就是那樣子疏離冷淡，看著他的樣子就好像看著一個不值一提的路人。

而且在他提出了他的要求之後，陳氏眼底那一抹嘲諷之色，險些讓他無地自容，恨不得自己沒有說過這些話！

可是偏偏，他記得以前他無數次地在她面前提過各種要求，她都是毫無疑義地就點頭同意了！

那個時候她的柔順和包容似乎都在眼前。只是現在，他得到的卻是一個嘲諷的微笑。

陳氏甚至沒有開口拒絕，就讓趙長華明白了她拒絕的意思。

“忠叔，送客！”陳氏留給他的是一個決絕又冷漠的背影。

看到陳氏決然遠去，趙長華有心想要開口再說些什麽，卻忽然發現，自己似乎什麽也說不出口了。現在，心有不甘的那個人，變成了他自己！

偏偏他回到家，杜氏卻是立馬就滿面春風地上來奉承他：“老爺受累了。大姑娘什麽時候回來？妾身給她安排好了屋子，還是她原來住的地方，想來她住著也該舒服一點……”

這是在變相地向他探問陳家的態度了。

他看著一臉討好的杜氏，只覺得胸口堵得慌，端起茶碗喝了一口，就忍不住把茶碗往桌上一擲：“這什麽時候的茶末子？都是陳的！”

杜氏度其形容，就知道他今天必然出師不利。

陳家豈是那麽好相與的？趙長華只不過走了一趟，當然不可能得到結果。她之所以這樣子奉承他，也不過是給他幾份面子罷了。

“老爺何苦如此？這巧婦難為無米之炊，家中如今捉襟見肘，這點兒茶末子還是妾身平日裏攢下來的……”杜氏卻是習慣性地抱怨。

見她一副自己很委屈，很懂事，仿佛跟著自己吃了很多苦的樣子，趙長華就忍不住皺眉。

“家裏再難，何至於此？什麽時候短過了你吃喝？”雖然他知道如今家裏的情況是不大靈光，但是總不至於到了連一口茶都喝不起的地步吧？

趙長華看看杜氏，卻是心中忍不住狐疑。

畢竟杜氏是有藏私房的前科的。

他到現在，還記得杜氏瞞著他在外面置的院子和那院子裏的那些金銀財貨。

杜氏被他看的有些心虛。她不過是每個月從老太太給的開銷裏私下摳了那麽一點，他應該不會發現吧？

而杜氏臉上不自在的神情，卻是正好證實了趙長華的猜測。

“賤婦！你就這樣眼皮子淺？我現在生意都這麽難做了，你居然還要中飽私囊？”趙長華一巴掌就打了上去，手底下卻是一點兒都沒有留情。

“啪！”杜氏臉上躲閃不及，著了一下。登時臉上一個大紅的巴掌印。

“嗚……”杜氏不妨趙長華居然現在對她說動手就動手，一點兒都不給她留情面。

屋子裏伺候的人見勢不妙，全都退了下去。

杜氏臉上熱辣辣地痛著，哭的涕淚交加，邊哭卻是邊喊道：“好你個趙長華！當初我本來不肯，是你把我從黃花大閨女哄到了手！還一直許我可以扶正！我辛辛苦苦為了你生兒育女，這麽多年含辛茹苦，你居然現在翻臉不認人？對著我說打就打，說罵就罵，你真當我娘家沒有人了？”

趙長華被她喊得心頭更加慌亂了。由不得呵斥她：“還不給我閉嘴！什麽不上臺面的話都在那裏胡說八道！我幾時哄過你來著？”

杜氏卻是不肯罷休。她自認為自從進了趙家門，還沒有得過一天實在的好處，如今更是被趙長華打了，越發心裏過不去。

因此頗有些不管不顧的架勢：“你別以為說話不算話就可以過去！當初分明是你許了我的，只要我跟你回來，你終究會給我正了名分……”

就在兩個人吵的不可開交之際，屋子的門“吱呀”一聲響了。

一個人突然出現在了門口。

趙長華循聲望過去，卻見趙平安冷著一張臉站在那裏，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他和杜氏，那目光裏，儼然都是鋒芒。

“你怎麽過來了？”趙長華忍不住皺眉。

“我不該回來麽？要是我不回來，豈不是就錯過這麽精彩的一場好戲了！”趙平安冷聲道。

趙長華看著兒子眼底的嘲諷，有些惱羞成怒：“什麽好戲壞戲？老子要你看戲？給老子滾出去！”

他說著就忍不住要擡手打過來。

卻被趙平安一把握住了他擡起來的那只手：“父親大人最好還是克制一下自己的怒氣！不然我怕你是要挨板子的！”

被趙平安一把拽住了手腕，趙長華一張臉青紅交加。

兒子已經不是小時候那個文文弱弱的孩子了。之前他一直嫌棄長子性情溫和像陳氏，覺得他作為一個男孩子沒有一點剛性。將來沒法好好的繼承他的家業。

可是如今看著幾乎已經高出了他一個頭的長子，那堅實有力的胳膊，還有那一無所懼的氣勢，無不昭示著眼前的男孩子的成長。

原本，作為一個父親，能夠擁有這樣一個優秀的兒子，他應該是大感欣慰才對。

可是偏偏，如今這個兒子的眼睛裏，對他卻都是滿滿的失望和鄙夷。

當初他要是沒有一時被杜氏的美貌所惑，沒有去貪戀杜氏那個兄長所說的可能會有的來自安樂侯府的富貴，那麽現在他是不是就還是可以從長子眼中看到他熟悉的孺慕和敬仰？

原本，他也是可以擁有一個溫馨的家庭的。溫柔體貼的陳氏，懂事和氣的長子，聰慧能幹的女兒。有陳家的幫扶，有陳氏的嫁妝，他們一家的生活，其實原本並不會太差。

尤其是現在，陳家醫館在京都炙手可熱，陳家藥鋪的生意更是做到了大夏朝的全國各地。

那樣的話，他的藥鋪，根本也就不必擔心生意。只怕現在要發愁的是該往哪裏開分鋪，又從哪裏找人這些了。

只是，就算他現在後悔了，難堪了。一切也都已經發生了，也都無法挽回了。

他原本的那個家徹底的破碎了，陳氏和如意離他遠去。兒子把他視為仇敵。

而他一向認為溫柔小意的杜氏，卻露出了貪婪，惡毒的那一面。

先是各種耍手段對付陳氏，又在他面前假裝無辜。害的他和陳氏日漸生分，最終和離。

可以說，杜氏就是讓他過去的美好生活終結的罪魁禍首！

所以，此刻，他心情矛盾，又羞又惱，想要掙脫，發現居然沒法從兒子手裏掙脫了。

而趙長華色厲內荏的表現，也讓趙平安越發不齒。

今天要不是他聽到這邊的動靜，心血來潮過來，他怎麽可能會知道，原來當初父母和離，母親真的可以說是飽經風霜，受盡了委屈。

父親這樣的為人，這樣的行事，實在是讓他不齒而又羞憤。

原本屬於父親的那個形象，如今在他面前已經轟然倒塌。

“父親大人好自為之！”趙平安猛地抽回手，大步走開。

趙長華看著兒子決絕遠去，心頭百感交集。

而回頭看到杜氏，他的心情越發糟糕。

“老爺，我勸您還是別把希望放在大少爺身上了。他這顆心，您這輩子也捂不熱了。”盡管之前她剛被趙長華打過，但是不妨礙她立馬給趙平安上眼藥水。

趙長華冷冷地一眼掃過去，杜氏登時住口不言。

她所生的兩個孩子。趙如月雖然說容貌看上去也還算美麗，但是除了容貌卻沒有什麽可以讓人稱道的地方。

趙長傑更是一身肥肉。一看就是一個沒有什麽大用的。當初原本打算讓他跟著趙平安去讀書，結果他讀到現在還是胸無點墨。那根本就不是一個讀書的料。

反而對於各種吃喝玩樂卻是樣樣精通。這一點跟已經是舉人的趙平安相比起來，簡直就是天壤之別。

而這個時候杜氏這個女人，卻還在一個勁的詆毀趙平安，真的可以說是愚蠢至極。

“至少平傑和如月一片孝心，是不會假的。”杜氏還想再說，還冷冰冰的目光下三緘其口。

現在趙長華對她的信任已經不是以前了那般了。現在她可以說是想要做什麽都做不到。所以只能夠偷偷的為自己積攢身家。

跟了趙長華也有十多年了。她都沒有能夠為自己積攢出多少油水。之前偷偷的攢了那麽多，卻都不知道被誰走漏了消息，又都被趙成華給沒收了。如今只能夠在夏老太太的算計之下，摳摳索索地度日。

這樣的日子，她實在是過得夠了。所以他迫切的希望趙長華能夠利用他給她的消息，讓陳家接受她的條件。

到時候，有了陳家的財富，她就又可以過回以前那種快樂逍遙的日子了。

所以盡管她的臉頰上火辣辣的痛著，卻還是盡量打點起了精神。

準備好好的給趙長華出主意，怎麽樣才能讓陳家人早點的妥協，趙如意怎樣按照他們的算計回來。

只是原本她胸有成竹認為手到擒來的事情，今天看起來似乎並沒有那麽順利。

這一點從趙長華回來的精神狀態也可以看出來。而她剛剛之所以會被打，肯定也是趙長華在陳家那邊受到了什麽刺激，所以才回來把一腔的怒火發洩在了她自己的身上。

杜氏絞盡腦汁拼拼湊湊，居然也得出了真相。

只是現在她這樣的狀況，已經不能夠再幫上趙長華什麽忙了。而且顯然現在看起來趙長華似乎也並不打算再理會她了。

他要對著她這樣子發怒，那刺激就多半是來源於陳氏。只是她也有點想不通。明明陳氏回去的時候已經奄奄一息，她娘家的人居然可以把她救活。那醫術也確實是稱得上高明了。也怪不得陳家可以在京城炙手可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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